夜幕下的新加坡城市天际线,这个扼守海上交通要道马六甲海峡的城市国家,在国际资本市场上也长袖善舞。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温世君
编辑 |孙春芳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它是新加坡最神秘的企业。
新加坡电信、新加坡能源、新加坡港(PSA)、新加坡航空、星展银行、凯德地产、新加坡科技工程、新加坡地铁(SMRT)、莱弗士酒店等等一众新加坡最具分量、规模最大的企业,都在它的麾下。
在新加坡,无论是地产、粮食、医药,还是金融、能源、国防,都有它的身影。即便说这家企业掌控着新加坡的经济命脉,都不为过。
它的投资版图遍布全球。从美国金融巨头贝莱德,到德国老牌医药公司拜耳,从友邦保险到屈臣氏,从渣打银行到VISA卡,股东名单上都可以找到它的名字。
它就是淡马锡,一家由新加坡财政部100%持股的资本巨兽。截止最新财报,淡马锡投资组合净值4200亿新元(2.35万亿人民币);在之前的10个财年,淡马锡的对外投资额亦达到了3280亿新元(1.82万亿人民币)。
新加坡前第一夫人,前总理李显龙第二任妻子何晶,曾担任淡马锡CEO长达17年。直到2021年10月,她才“交棒”给印度裔前并购律师狄澜。
淡马锡董事长一职向来是新加坡政要退任后的热门去向。就在这个月初,淡马锡宣布将于今年10月迎来其50多年历史上第五位董事长张志贤。
张志贤曾作为李显龙的左右手,在2009-2019年担任新加坡副总理,与现任新加坡总理黄循财“平起平坐”。张志贤祖籍广东潮州,曾祖父张华丹是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成员。
即将退任的淡马锡第四任董事长林文兴,在这个位置上也已12年。祖籍广东揭阳的林文兴,曾在2004-2011年担任新加坡执政党人民行动党主席。
作为海外华人人口占比最高的国家,新加坡与中国渊源深厚。从本世纪初开始,中国就逐渐成为了淡马锡重要的投资目的地。就在上周,资本巨兽淡马锡,又在中国落下一子——拿下了一张私募牌照。
淡明系核心人员多为淡马锡老将
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信息显示,6月16日,淡明(上海)私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正式完成备案登记。淡明私募由淡马锡全资子公司淡明资本(True Light Capital Pte. Ltd.)100%控股。
淡明资本于2021年在新加坡注册成立,持有新加坡金管局(MAS)基金管理牌照。作为淡马锡旗下专注投资中国的实体,其定位是“与淡马锡共同”挖掘大中华区相关投资机会。目前,淡明资本的董事长由淡马锡首席副CEO谢松辉兼任。
半年多以前的2024年11月,淡明资本宣布,完成首支“淡明1期基金”33亿美元(236.87亿人民币)的募资。后续的节奏也很紧凑,转年到2025年3月,其全资子公司淡明私募在上海成立,这次又通过后者拿下了中国境内私募牌照。
显然,后续通过淡明私募在中国境内的募、投、管、退,搭建更加本土化团队的搭建,也早已在路线图上。
淡明资本CEO杨志强(音译,YEO CHEE KIAN)在淡明1号基金募集完成后表示,淡明私募的投资重点是“符合政策导向的机遇”,规避地缘政治的复杂因素,转而聚焦中国国内市场的实际需求。这显然是一种知华派的投资战略定位。
杨志强曾在汇丰银行、麦格里、德意志银行等金融机构工作,2010年加入淡马锡。在淡马锡工作10年后,曾短暂前往新加坡一家聚焦缅甸投资的私募担任董事总经理,之后又在2022年“回归”淡马锡,出任淡明资本CEO。
此外,在淡明资本的首席运营官、投资总监、投资者关系总监等一众高管,也都在淡马锡有超过10年的工作经历。喜欢用熟人,用老将,也是典型的淡马锡风格。
2025年3月,淡明资本在中国境内设立淡明私募的时候,“一把手”法人代表兼总经理许晔同样来自淡马锡——他此前的职位是淡马锡投资咨询(北京)有限公司投资部(企业发展部)执行总经理。
许晔是从建行系统成长起来的。1997年,许晔加入中国建设银行人力资源部总行本部管理处,升任建行团委书记。
建行团委书记任后,许晔走上了专业干部路线。先后担任建行投资银行部高级经理、建信信托副总裁、投资银行部副总经理、资产托管业务部资深副经理。直到2021年8月离开建行,加盟前述淡马锡北京一职。
实际上,淡马锡与许晔的“老东家”建行渊源颇深。
这位中国资本市场老熟人,为何需要新面孔?
早在2004年,淡马锡就已经在北京设立了第一家代表处。此后20多年的时间,淡马锡也已在中国的北京、上海、深圳三地成立了100%持股的子公司。例如许晔之前任职的淡马锡投资咨询(北京)有限公司,就设立于2009年。
2005年,淡马锡以14亿美元从中央汇金购入建行 5.1%股权,并承诺在建行IPO时认购10亿美元股份。
有了这个“成功案例”,同年淡马锡又以31亿美元受让中央汇金持有的中行10%股份,同时承诺在中行IPO时认购5亿美元股份——这笔交易在当时刷新了外资投资中资银行的规模纪录。
投资建行与中行,是淡马锡在中国市场的开篇之作。随着中国国有大行全面拥抱资本市场,淡马锡也从中获益颇丰。以建行投资为例,到2011年淡马锡首轮减持时,这笔投资的账面利润率已高达357%。
此后,从房地产、粮食、能源,到2010年之后兴起的移动互联网、科技制造、新经济乃至当下的人工智能等赛道,淡马锡都颇有涉猎。随着淡马锡深度参与并受益于中国经济的发展浪潮,并持续加码中国,已经成为了投资中国的最大机构投资者之一。
在2019-2021这几个财年,淡马锡在中国投资的占比,甚至赶上、超过了新加坡国内,在巅峰时的2020财年,投资中国占比高达29%。
2015-2024财年淡马锡全球投资的地域占比(%)。数据来源:temasek.com.sg
那么这个中国资本市场的老熟人,为什么还要再设立淡明资本,进而在中国拿下淡明私募这张牌照?
淡明资本是一家新加坡的私募基金,进而又在中国设立持牌的淡明私募,这样其所投资金可以来自淡马锡,也可以来自于其他LP(有限合伙人)。
作为背后母公司的淡马锡,既可以继续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红利,同时一定程度上实现财务数据的“隔离”。
此外,像淡明私募这样的独立持牌主体,不仅可以享受中国对于海外资本的各项优惠政策,同时也可以获得“母体输血+独立决策”的灵活身段。
不再受限于淡马锡庞大身躯,不再受限于类主权基金的半官方身份,无疑可以在技术日新月异、市场一日千里的投资环境下,更好地抓住机会。
毕竟,现在好的投资机会,远比资本要稀缺得多。
当然,公开募资的模式还能加大投资杠杆,撬动更多的资金。淡明资本官方称,“淡明1期基金”33亿美元的募资中,来源就包括“主权财富基金、基金会、金融机构和家族办公室”。
淡马锡模式:50年创下14%年化回报
虽然外界常常这么认为,但淡马锡自己并不将自己定义为主权财富基金,而是一家公司。
淡马锡称,虽然政府是淡马锡的唯一股东,但作为受《新加坡公司法》管辖的商业投资公司,“淡马锡拥有资产,而不是政府的资金代管者”。
新加坡印度裔前总统的纳丹,曾在2004年的淡马锡30周年晚宴上说:“淡马锡成立的初衷是让作为政策制定者的政府与作为股东的角色保持距离。”
当然,新加坡政府作为淡马锡的股东,每年都可以拿到淡马锡发给股东的派息红利,也会对公司的运营征税——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政府收入。
政要在离开政坛后加盟淡马锡,自然也在大股东的法定权力范围之内。
2013年,现任新加坡斯里兰卡裔总统,时任副总理兼财政部长的尚达曼曾对此有一个解释:“政府的做法是确保任命品格和判断力稳健全面的人加入董事会,为淡马锡的管理及其战略提供指导......”
这种国有企业的管理模式,也被称为是淡马锡模式。
事实上,淡马锡自己对于自己投资的公司,也是这种管理模式——不具体干预被投企业的商业决策或运营,将决策权和经营活动交由董事会与管理层负责。
淡马锡第三任印度裔董事长丹那巴南曾在2010年分享这样的故事:“新加坡电信想收购第二大电信公司时(指新加坡电信买下澳大利亚第二大电信公司Optus100%股权),并没有问淡马锡的意见。当新航买下数十亿美元的飞机时,我们也是从报纸上知道的。”
不过,淡马锡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国家——淡马锡(Temasek)是新加坡的旧称,源自马来语tasek,意为湖泊,延伸出被水环绕的城市的含义。在《郑和航海图》中,新加坡就被标注为淡马锡。
1965年,新加坡从马来西亚联邦中独立;1968年,英国宣布将于1971年全面撤离驻扎在新加坡的武装力量——彼时,新加坡五分之一的经济活动,都依赖于英国军队及相关的产业。
1974年,在时任新加坡总理李光耀的提议下,新加坡政府以承接英军撤离留下的产业为基础,成立了一家专门经营国有企业的公司。该公司整合了35家企业及部分小额投资,并被赋予了一个充满历史底蕴与国家主义色彩的名字:淡马锡。
淡马锡2024财年报告显示,其10年期年化股东总回报率(TSR)为6%,20年期为7%,但近一年期这个数字并不理想,下降至1.6%。
股东总回报率是一个财务概念,不仅包括投资股票/股权涨跌带来的收益或损失,也包括投资的公司分配的股息、红利等收益。
当然,投资必然是一个长期的旅程,需要耐心和等待。如果把时间再拉长,自1974年成立以来,淡马锡50年的经营历史,以新元计算的复合年化股东总回报率达到了14%。
这是一个不错的成绩。可以参照的是,“股神”巴菲特投资60年的复合年化收益率为19.9%;而同期美国标准普尔500指数的复合年化收益率为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