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国岁月——可怜之人老艾
我曾与同事小崔合租一套apartment，饭厅被前租主用木板隔成一个小房间，小崔几次与我商谈，要把这个八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再租出去，降低我们现在的租金，开始我不同意，我有个私心想把儿子从国内接回来正好住那，再者，搬来前我与小崔夫妻还有小林夫妻共租三房公寓，他们两家关系不好都找我诉苦，据说曾因为大厅的使用吵过架，关系越来越差。我认为三家在一起容易互相讲来讲去。
小崔和我说他们经济有多困难，虽然二人薪水加起来有五千，但他和女友都要读书花钱，租出小房间他们刚好能够收支平衡，于是我同意了，租就租吧，我基本都呆在自己房间里，他们两口把电脑放在厅里，活动空间以厅为主，小房间租出去主要牺牲的是他们的空间。
晚上很多人来看房，一个看上去很柔和的女士抢着先付押金，她说是她老公要住在这里，我有点不相信，若是夫妻干吗不住在一起？很快老艾搬进来了，185的身高，均匀的身材与国字型脸搭配得恰到好处，真是少见的国男帅哥。
那时只我有电话，小崔两口都有手机，但也时常借用我的电话，毕竟方便些，老艾来后，每天数次借用电话，我就和他说，干脆咱们两人share这个电话算了，他说他要考虑一下。我的电话是IP电话，每月14.99，包五百分钟国际长途的那种，自从我家人全部用上电脑后，我和家人更多用视频聊天，国际长途用不完就叫小崔的女友小韦用了。第二天老艾告诉我，他同意和我share电话，但他不想share那五百分钟国际长途，要把这个减去。这可真把我雷到了，五百分钟国际长途才五块钱，二个人share每个人两块五，也就是一张公共汽车票钱，前天老艾给他国内的母亲打电话还问过我怎么往国内打，share个电话还用考虑一下？于是我对他说：电话我不想share了，你想用电话随时来借就行了。
老艾时常说他的家事，说得最多的是他老婆如何不讲卫生，吃过饭不洗盘碗，堆得到处都是，实在是一个干净碗也找不到时才大洗一次，懒得倒垃圾，干脆堆到阳台，都发霉生虫子了，从来不收拾家，就会收拾自己那张脸，我说我不相信他的话，这么脏的女人我真还没见到过，他赌咒发誓地说他说得是真的。我说那你可以收拾啊，也别光等着女人嘛，他说就是全是他在收拾，可不够他老婆造的，因为这个总吵架。
我和小韦都问过老艾他太太在哪，开始他不说，后来他说那天来帮他看房子的女人就是他太太，住的地方离我们这只隔一个街区，这下轮到我们奇怪了，一家人为什么不住在一起？老艾叹一口气，说起他家的故事：老艾的女儿十四岁，快到170高，长得亭亭玉立，但非常非常叛逆，不听话，他因学习训斥女儿，女儿竟然两次打911招来警察，警察了解情况后只是对他说要注意说话声调，摇摇头走人了。女儿为何能变成这样，他老婆起了关键作用，每次他和老婆吵架，甚至在夜里，他老婆也要把孩子叫醒，带孩子出去散步，当然主要是向孩子诉说她的婚姻多么不幸，孩子慢慢地恨上了他。女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小时他老婆离得远远的，全是他伺候，等孩子大了就百般拉拢，让孩子恨他。女儿报警虽然警察没管，但女儿却离家出走了，放出话来，只要他在，她就不回家，他老婆就逼他搬出去住，现在他每天都回家看看，缺什么买什么，给老婆和女儿生活费。
从我的眼光看，老艾应该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他节省得要命，连share个电话都要计较一番，却时常给老婆女儿买这买那，听说他老婆女儿都有手机，就他没有。他女儿要钢琴，他又跑回家买钢琴请教师，忙乎了一通回来告诉我们每一个细节，也让我看到他那颗慈父心，真希望他女儿有天能理解他。老艾常常痛骂加拿大，说是加拿大的教育搞坏了他女儿，要是还在新加坡，断不会如此，听得多了，有次我忍不住反驳他：来加拿大的中国人多了，都把子女搞坏了吗？命苦不能怪政府嘛！我搬有时，老艾是帮我搬家的主力，他舍不得在外人身上花一个钱，但不吝啬花力气。
我搬走后，老艾和小崔的关系急剧恶化，就如我预料的一样。小崔打电话来和我说老艾如何垃圾，比原来一起住的小林还差得远，所以他限令老艾搬出去；老艾打电话和我说，小崔是何等自私，小韦的表妹要来，就要他搬走倒地方，当初他来租房时，也没说这条，不然了还不租呢，所以他就是不搬。我劝老艾搬出来的好，小崔几个亲戚来住，厅里都住上人，何必非挤在一起呢？
老艾每次来我家，都用不流利的英语和PETER说他的家事，说他老婆如何坏教坏了女儿，PETER一头雾水地问我：是不是中国人的婚姻都这样的？把老婆说得那么坏却不离婚，他理解不了，要是西方人早就离了，没机会说配偶有多坏。我说凡事有个例，中国人象老艾家这样的家庭，也是凤毛麟角。
一晃老艾搬出家住一年多了，情况越来越坏，有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他老婆一直不告诉他，是实在没办法才告诉他，他的女儿已经有两三个月不上学了，也不在家住，他老婆一直鼓励女儿交男朋友，这可好，现在都找不到女儿了。我也替他着急，谁养个女儿落得这样后果，还能不上火？PETER说他以前做牧师时，调节过过好多破碎家庭，孩子象这样的情况也经历过，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光靠父母的力量了，要社会介入帮助才行。于是我们约定老艾夫妻来我家一起好好聊聊，看如何能帮到他们。
老艾夫妻第一次一起坐在我家商讨如何挽救女儿，但仍时不时恶言相向，我终于听明白了，他们的女儿整天住在外面，男友换了若干个，最可怕的是吸上了大麻，父母打电话给她，时常连接都不肯接。PETER说帮老艾一起去找学校（怕老艾的英文表达不够好），要学校介入帮助，另外PETER帮他们介绍了两所教会，都是PETER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告诉他们去找哪个牧师。我问他们的女儿有什么爱好，老艾老婆说孩子以前喜欢音乐美术，我说他们要是愿意，可以带着女儿来我家，看看我用Photoshop和Maya做成的一些片断，本来我计划做一些东西，因颈椎病严重不得不放弃，但教教孩子还有余，让孩子慢慢转移兴趣，同时慢慢和她沟通，也许能起到好效果。
老艾是个固执己见的人，没和PETER沟通，就报警说女儿丢失了，警察询问后倒把他们两口训了一通：你女儿电话里有消息，就不能叫丢失，她和谁住在一起我们不管，她要真的失踪了我们才管！老艾真窝火，干脆自己跑到女儿的学校和校长吵架，说女儿不来上学，学校没通知到他，学校说通知了，是你太太接的电话，学生不来校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一天晚上十一点半，老艾给我来电话，告诉我他女儿的手机，要我给他女儿打电话，因为他和他老婆打电话，女儿干脆不接，他想让我和他女儿沟通一下。我和PETER商量了一下，我告诉他：我不能帮助你给你女儿打电话，现在太晚了，她完全可以说我是骚扰她，另外，她也很难相信我这么个陌生人。谁知老艾竟动了气，说既然这样，以后咱们之间也不用再打电话了，我说OK，就挂了电话。
老艾老婆打电话给我，说买了个礼物要送我表示感谢，我说不要，你和女儿生活得挺不容易，把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强，要多花些心思在女儿身上，多上网上看看别人怎么教育孩子的，看多了，总能总结出一些道理。她向我诉说老艾的脾气有多坏，在国内时沾了她的副市长父亲不少光却从不承认，有次搬家，为点什么小事生气了就把很多东西全部从楼上扔下去，引来不少人看热闹，让她的父母在大院里很没面子……我能说什么呢，只能劝劝她，好好地生活，只有你彻悟了生活，生活才从那一刻真正地开始。
老艾老婆说她对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我对她家的事这么热心？我和PETER这样帮助他们，她很不能理解出自什么原因。我告诉她一段往事：我小时候很聪明，学习特别好，草原上的学校解散了，我没地方上学。那个时候我姑家住在海拉尔市，我姑父管着全市的木材很有权，只要他肯帮忙，我就可以进到最好的学校海拉尔二中，但他不愿意帮忙，因为那个时候，我家养了猪牛羊很多畜牲，孩子们看上去即不干净也不整齐，他看不起我家人。后来我只找到了一所最差的学校上学，高考时学校只考出我一人，虽然我的分数够上北大清华，但我不敢报，因为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水平，以为只要能上个大学，就不错了。我姑家的几个孩子都凭着老子的关系有了好工作。可是后来开放搞活了，不再有什么好单位，他的几个孩子都下岗了，过得很不好，反过来寻求我家人的帮助。那个时候，我姑父如能帮我一把，就可以改变我一生的命运，但他不愿意。我从中悟出的道理就是，当你有能力时能帮人就帮一把，有没有回报不重要，重要的是提升了你自己本身，上天给你记着呢。老艾老婆说她会记住我这段话，以后有机会也会去帮助别人。
过了些天，老艾又给我打了电话次，说他要离开多伦多，去卡尔加里工作，我祝福他在新地方有个新开始，此后就再没了老艾的消息，在此祝愿他的生活能够象他长得那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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